稻妻咸鱼怠惰中

2020年以前的文不再补档啦。如果有读者朋友对哪篇想扫扫墓可以私信找我要文档

【里风】罗马在燃烧(十九世纪末AU)

罗马在燃烧/Roma is burning

多年以后,他记得男人高瘦的身影,逆光而立,眼中风云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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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九下。

身形瘦削的男子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很快速地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不过还不够迅速,没能阻止一阵料峭的寒风卷过来,掀起颈间厚实的布料露出属于亚洲人的清秀英挺的五官。

他赶忙回过身,却看到那条美利呢的宽围巾被一个孩子抓在手里。衣衫褴褛的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的流浪儿。一头乱发瞧不出颜色,浑浊的蓝眼睛在凹陷的脸上显得突兀。

那孩子见他转身,脚下踉跄地向后退去,却不想一下子绊倒跌坐在地上。他提步靠近浑身发抖的乞儿,在对方闪烁着恐惧和怨怼的眼里看见自己的黑发。

他最终蹲下来,叹了口气,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包裹得很仔细的面包,连同围巾一并轻轻塞在孩子手里。

接着他将斗篷的翻领立起来,重新回到风吹的街道。

阿诺河粼粼的光翻涌着金子的颜色,正好衬金匠店铺里叮叮当当传来的轻快敲击声。他踏着稳健的步子经过交织的行人,带马刺的皮靴在脚下发出别扭的声响。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抬头看向泛白的天空。

他到佛罗伦萨已经十多天了。他仍然不习惯女士们束紧的腰身和臀后重重叠叠的罩裙,不习惯烟囱一样的礼帽和冰凉的手杖,不习惯港口呼啸的汽轮、卖报童手中狂热的社论……还有从英国和法国运来的中国拍卖品。但是他已经可以踩着厚重的皮靴飞奔过人头攒动的广场,用夹杂着口音的意大利语同被称为“Signor”的男人们交换条件,可以很快地将自己隐藏在马车和人群间,摆脱身后的视线——比如现在。

他脚下顿了顿步子,接着用一种轻巧无声的走路方式穿梭在阿诺克河畔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间,隐匿了身影。顷刻他已经踏在了维吉奥桥坚硬的桥面上。

本韦努托·切利尼的半身像在阳光下闪烁着庄严的光辉。

“他曾十余次死里逃生,走在街上也总是拿着剑或手绳枪,愿随时对付敌人。”

怎么可能?

“他曾涉嫌侵占教皇珠宝一案被关入圣安日古堡。他用被单拧成绳索吊下逃出。迎面走来一个巡逻的士兵,见他一脸杀气,竟吓得不敢吭声。”

低沉声线里点缀着鞋底撞击地面的声响,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他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随之而来的危险气息。

“爬第二道墙时他跌断了腿,一路流血爬到紧闭的城门,用匕首掏一地洞逃出。这时一群野狗扑上来,他当场杀掉一只。”

脚步在距他大概十码远的地方停下——太近了,远远超出对待枪械时的安全范围。

“他逃到朋友家里,听说教皇应诺赦免他,可很快却被抓住扔进地牢。地牢里四处出水,他腿上的伤口终不收口。”

他不可能在喧嚷的人群间开枪——他不会吗?不论如何,这里不应该是巷战的战场。

“一连几个月下来,切利尼凭着强壮的体格最终活了下来。”

“本韦努托·切利尼——简直像您的梦中情人。您说呢,先生?”

上膛的声音,空气里仿佛炸开危险的炸弹。

他猛地转身,一双包裹在皮靴里的紧绷纤长的腿分开,脚尖捻地摆成一个一触即发的姿态。

有穿了不带裙撑的镶松鼠毛时髦裙装的女郎走过,缓缓洒落一路香风。

对面一袭黑色长风衣裹着的瘦高的男子却是颇为放松地站着。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开玩笑似的堪堪虚握着沉重危险的铁器。

似是享受了他惊讶却仍不敢放松警惕的僵直身形,男人半隐在帽沿阴影里的唇角向上挑起。男人用手中上了膛的枪管向上掀起长筒礼帽的帽檐,阳光给一张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俊脸镀上金色。

“好久不见,风。”

“惊疑写在您眼睛里,那里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男子又向他走近,仿佛念诵着疯癫的话剧台词,声音里埋着一些失落和了然,“我想您是不记得我了。”

“我想我从未见过您。”

他是怎么追上他的?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那把枪射程有多远?最终风选择最稳妥地回一句,四肢绷起的肌肉仍不放松。

“但我知道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对您长期自虐的身体很不好。”男人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抬手将枪械向他抛过来。风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柄冰冷的金属。

“放松,风——今天是安息日。”

远处的教堂钟楼传来恢宏的祷歌。

“您说曾与我相识,却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

一种莫名的力量战胜了战斗本能,风和这个寡言的男人并排走在普罗米修斯广场上。——虽说是对方强硬邀请他一起散步,尽管片刻之前他还在警惕对方的谋杀,可风的确感觉自己正处于自从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后最放松的状态。

“reborn ——您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嗯……这是个假名吗?”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那一对深陷眼窝里沉寂如夜的招子波涛涌起。

“随您怎么看——先生。”

“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你可以叫我,reborn。”

“嗯……这是个假名吗?”

“随你怎么想了。你的名字呢?”

“风。”

“这听上去也像个假名。”

“随你怎么想喽。”

您想做的事已经结束了,下午我们可以去那一家很不错的餐馆。您的意大利语足够支撑您对歌剧的兴趣吗?

您忠诚的,

reborn

风剥开花纹张扬的火漆,颇有些苦笑不得。他原本打算乘火车去西西里,控制当地财政的黑手党同意就掐断对出征军队物资的供给和他谈谈条件。

他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个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的男人是黑手党头子呢?

不过他也的确神通广大,竟然找得到他的公寓。

他转身,把精致的信笺同之前的一摞信摆在一起。

“请帮我转达我的谢意,不胜荣幸。”

不论如何,自称reborn的男人似乎乐意帮他推进他挽救中国的努力,这正是他不远万里背井离乡的目的。

况且,在心底仍旧柔软着的一个角落,他或许也相信着reborn的话。

“您看上去不像是很喜欢的样子啊。”

“怎么会。哪怕我得承认我对意餐没有研究,但这些料理显然是不可多得的。我很感谢您的慷慨。”

杯盏交错,银叉轻轻落在瓷盘上。听到reborn几乎算是撒娇抱怨的调笑,风莞尔,装作一本正经地回道。

“而且,我还没有就西西里的事正式向您表达感谢。”

“您无需违背本性多言。况且我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在帮助您哦。”

“哦?那么您的条件是什么呢?”

他听见玻璃酒杯碎裂的声音,血色的液体扭着妩媚的曲线漫延。

他的眼前充满一对深邃的星空,有令人不敢直视的野火在里头燃烧。

半晌,他尝到reborn舌尖发泡酒的味道。

“这个,”他仿佛被对方声音里的喑哑摩挲过全身一样颤抖了一下,“可以吗?”

情色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是谁?”

“……原来你会说中文啊。”

“你是谁?”

“这里的一个习武之人罢了。你呢?”

“路过此地的旅人。”

“这样好吗,芬?”

“是‘风’哦。也只能让你先住在这里了,洋教堂又被砸了,先委屈你一下。之后我再带你去驿站吧。”

“不)如说,我很开心,芬。”

“他们来了!他们已经疯了!快走!””

阖上手中的讯息,风缓慢地把它和刚刚读完的报纸放在一起。

【战无不胜的舰队即日启航,我们已经看见了胜利女神的微笑】

“reborn,我想,我想起来了那些事。

但是我得回去了——我孱弱但美丽的国家需要我。

此去大抵凶多吉少,但我必须回去——”

他用左手握住颤抖不已的右手,笔尖已经晕开一片墨渍。

风抬头看着天边洗过的蓝色。

是啊。他想,此去凶多吉少,但他必须回去……就算……就算你们曾在静谧的竹林里比肩静坐……策马在稻田间驰骋呼吸柔软的不似人间的风……在黑暗里倾听对方粗重的喘息,不知汗水汇在谁的肌肉间,被交缠的肢体点燃的热量蒸腾……但是,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你们只得各付战场。

但是好遗憾,我才刚找到你,又要把你弄丢了。

他把信压在门缝底下,没回头的离开,没看到窗帘后头一道灼热又极寒的视线。

他们天各一方,独自咀嚼在佛罗伦萨的一整个春秋。

他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

那时他们会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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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贺。

别打我。

生日快乐! @斐那琪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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